第二十五章 三怒

之前因为进城就被万朝宗拉住的原因，青一直没机会好好看一下这座天机城，但是如今站在山上遥望过去就能发现它与一般城市不同之处。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天机城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规划严整，整体呈棋盘状分布，南北三街和东西五街纵横交错，形成方格布局；各街划分的方格形成里坊，每个里坊之中，饮食、酒肆、客栈、茶楼以及包括铁器、纺织等一系列手工作坊一应俱全，其间又通过一条条巷道相连。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有一座私塾，诵读之声远远就能传到青的耳朵里。

“真人杰也。”沈则名由衷赞叹，却目露寒光，“若不除之，日后恐怕为祸一方。”

“此话怎讲？”青被沈则名前后矛盾的发言弄疑惑了。

“你看这些商铺，是不是大半都挂着红色的旗子？”

青仔细一看，确实如此，鲜红的旗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朱字，“所以呢？这只能说明朱家业大罢了，也还说不上为祸一方吧。”

“那我们走近再看看。”说完，沈则名就拉着青进了天机城。随便找了一里坊，拉住一家粮店老板，问：“店家，你这米怎么卖？”

一伙计笑嘻嘻地迎上来，回道：“这位爷，二钱一两。”

实话实说，这个价格算不上贵，但是沈则名却故意找茬，皱眉道：“怎么这么贵？是金子做的？”

出来一个掌柜打扮的胖子，怒气冲冲地朝着沈则名喊道：“怎么说话的！你嫌贵就去别处买！反正老子告诉你，这天机城米行都是朱家的产业！在天机城都是这个价！”

小二连忙拉住掌柜，赔笑道：“这位爷，我们掌柜话虽说的难听，但是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天机城就没别的米行，您若是嫌贵就只能去别处买。”

沈则名看了青一眼，没多说，径直走开。青不解其意，问：“沈兄为何找那米行麻烦？”

沈则名道：“我不是要找他麻烦，是要你知道这天机城的米行都是朱家的产业，米价要高就高，要低就低。此时米价不贵，甚至还算便宜，那是因为朱尘要收买人心，卜算门只知道算命却没有产业，要拼财力怎么是朱家对手。等卜算门人心尽失，无人再牵制朱家，届时米价如何全凭朱尘一人处置。朱家要哄抬米价，那就是天机城所有米行一起哄抬，百姓不买也得买。若是朱尘心系百姓，遇灾降价救济百姓，丰年抬价屯粮那也是好事，但此人心术不正，只怕丰年压价挤压百姓，遇灾哄抬米价，反而为祸一方。此乃米行，若是衣食住行皆被朱家掌管，那还了得？”

“只是朱尘死了还有朱家，朱家没了还有赵齐孙李家，如此循环何时是头？”

“你以为万朝宗让我们来打扫朱家是为了方便做客还是好进来当主人？”

“沈兄的意思是？”

“要你助他除掉朱尘，就有三个事件必不可缺。一是刚进天机城的时候你正好遇上万朝宗；二是你得罪朱尘不得已去卜算门取通关文牒；三是委托你我暗杀朱尘。若是他从三开始谋划，那他是个人精，若他从二开始谋划，那他是个人杰，若是他从一便开始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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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倒吸一口凉气，他敢肯定，去卜算门取通关文牒的消息是万朝宗透露给他的，这已经说明万朝宗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至少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要除掉朱尘，若是他进天机城就遇到万朝宗不是什么巧合，那么...

“不必多想了，事后交给万朝宗处理就好，他的话你我也可以放心。”

确实，不管怎样万朝宗都比朱尘值得信赖，现在当务之急一定是除掉朱尘，“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有一计。”

...

“家主，到了。”

“嗯。”朱尘睁开眼睛，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赵经年死了，对于卜算门是不小的影响，但是对天机城局势的影响更大。万朝宗，凭着自己的直觉，这个新继任的宗主不可能是什么省油的灯。在金翠阁的时候还没认出来，今天一见面才发现当初的事情并不简单，那个和他一起的剑客总是给他一种压迫感。这张面孔他从未见过，说他和万朝宗聚在一起只是偶然他打死都不能信，“下一步该怎么走？”朱尘看着眼前的天机城，与青所受到的震撼不同，这是他的一点点打造出来的作品，每一片砖瓦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名为伟大的成就感让他战无不胜。

“朱尘匹夫！还罗家母女性命来！”突然半路上跳出一个刀客，黑衣黑袍，宽大的斗笠遮住脸庞，声音雄厚富有压迫力。

“罗家母女？”朱尘没有印象，他从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一般人根本没有他浪费这个时间的价值。不过无所谓，反正朱家任何人作的恶都会自然而然的被归到他身上，不过无所谓，他也没有为廉价之人重新拟定规矩的耐心，“杀了他。”

回应朱尘的是他的十余名侍卫，每人手中持着不同的武器，但是配合却异常巧妙，不但有刀枪棍棒直指要害，还有镖戟戈鞭封死退路，攻势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被围住的人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刀客虽然面临如此凌厉的攻势，但依旧气定神闲，手中的刀织成密密的刀网，有条不紊地抵挡着围攻。

“有趣。”朱尘颇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些侍卫数量虽然不多，但是自己在上面投入的心血一点都不比培养百人少，现在竟然有人能硬抗下来十人的围攻，不得不承认此人算个英雄。

突然，异变横生，这刀客猛然暴起，在身前猛划一刀，三人不及躲闪，腹部受到重创，刀客趁此机会杀出重围直冲朱尘而去。朱尘马夫拔刀迎战，谁知只是一合就被推开，朱尘见状大惊，若是让这厮近身哪儿还有活路？连忙起身就要跳车。

“叮”

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挡在朱尘前面，执剑的是一白衣剑客，那刀客见大势已去，连忙远遁。朱尘心中石头正要落下，定睛一看，如此体态岂不是那与万朝宗同行的剑客？正要出声呼救，那剑客忽然转身问道：“这位朋友可有受伤？”

看清楚剑客面貌，朱尘松了口气，拱手谢道：“多谢朋友及时出手相救，我才未受那贼人伤害。”

“如此甚好。”说罢，那剑客就要离去。朱尘连忙将人叫住，“好汉留名！若我朱尘连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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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恩人名讳都不知道，怎还有颜面在这天机城立足！”

“我叫墨邱。”虽然留了名字，但是墨邱脚步不停，没有留步的意思。朱尘连忙追上去挡在墨邱身前，正色道：“若非阁下出手相助，我朱尘今日恐怕性命难保，只是事发突然，不知如何相报。如今已经到了我朱家门口，阁下不妨盘桓数日，与吾共议报恩之事。”

墨邱回道：“谢兄台美意，只是在下有命案在身，不便久留，山高水长，有缘自会相会。”说完又绕开朱尘要走。朱尘连忙伸手拉住墨邱，道：“兄台勿扰，我朱家在天机城官府有些势力，出了天机城我不好说，但是在天机城内绝对没人敢动你，兄台不妨先到里面坐，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讲。”

墨邱踌躇片刻，还是点点头同意了朱尘的提议。于是朱尘拉着墨邱进了朱家，备了饭菜。等到落座，墨邱先开口道：“我师父本是铁剑门宗主，开始的时候铁剑门势力不大，只是仗着护国宗的津贴勉强生存。但后来在当地盘踞久了，就和官府拉近了关系，欺男霸女无人能管制。一日我见我一师兄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一怒之下便将那贼人斩杀，因此背了命案，流落至此。”

朱尘听完，摇头长叹，默不作声。墨邱不解其意，问：“兄台何故叹气？”

朱尘盯着墨邱，半晌不肯开口，过了良久，才缓缓道：“我恨墨兄弟虽然身负绝技，却胸无大志，可惜一条英雄好汉。”

墨邱大惊，问：“兄台何出此言？”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士者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而庸夫之怒，不过以头抢地耳。墨兄，敢问你当日杀人，所发何怒？”

“自然是士者之怒。”

朱尘哈哈大笑，道：“错，是庸夫之怒。”

墨邱大惊，忙问：“朱兄何出此言？”

朱尘将面前的酒樽拿起一饮而尽，而后怒目圆睁，高声呵道：“墨兄武艺举世无双，而这个铁剑门不过是挂着护国宗名号的武馆罢了。若是墨兄有意，夺取掌门之位易如反掌。届时再旧事重提，将你那师兄送入衙门，看在你这个掌门的面子上判个极刑是何难事？此乃士者之怒。而后以身作则，宗门上行下效，扬清扫浊，使官府不能与之沆瀣一气，造福一方，此乃天子之怒也。而如今，墨兄却因为一个地痞无赖流落江湖，落草为寇，岂非庸夫之怒乎？”

墨邱恍然大悟，连忙起身走到朱尘面前，拱手道：“朱兄一番话真是拨云见日，令我茅塞顿开。如今我身陷囹圄，假若朱兄肯为我指条明路，我定当肝脑涂地，已报朱兄大恩。”

朱尘哈哈大笑，道：“我朱家在官府有几分薄面，量他也没有胆子来为难我朱家的贵客。只是兄台的通缉令现在估计已经到了离安城的刑部，那就需要我花些功夫打点，在这之前请墨兄为我朱家客卿，暂且在寒舍盘桓些时日。”

“多谢...”

“万万不可！”墨邱话音未落，一直站在朱尘身旁的侍卫已经跪倒在朱尘面前，“此事万万不可，望家主大人三思。”

“哦？说说理由，黑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