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照毕业照

不管怎么说吧，我算是断了所有的念想，一心开始学习了，恐怕也只能学习了，要不还能折腾啥？可是，尴尬的气氛仿佛并没有放过我。

因为中考要考体育，学校每天都要求课间操跑三圈，刚好一千多米。

那时候，吃已经是我唯一的爱好了。体重不知不觉已经长到了120斤，连走路都觉得笨重了。

所以，你知道的，跑三圈，我这么胖，怎么可能坚持的下来？往往是刚一圈就呼哧带喘的了。

这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是6月17号，还有五天中考的日子，蓝蓝的天空里，清晰地漂着三条像羽毛一样的白云。

我呵斥带喘地好不容易坚持下来一圈，刚到第二圈中间的位置，嗓子早就已经火辣辣的，依旧又掉下队来。其余的人缓缓地前行了。

刚走了两步，往东边一看，排头的班级居然下了台阶，下了操场。会不会是体育老师弄错了？还是今天只跑两圈？不管怎么说，今天太失策了！这样下去以后，不就剩我在操场上了吗？

我赶紧快马加鞭，顾不得能不能坚持了，感觉肚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的，横穿操场，朝我们班的队伍跑去。一个胖子，在操场的正中央疾驰的样子，我不想向你们描述。

哇，近了，更近了，班级来了，下操场的脚步近了。

终于赶上了，啊……啪！一切都像刚睡着的样子，哄一下地闭上了眼。尘土飞起来了，笑声传过来了，抬我的手伸过来了。

我偷偷地被操场的砖沿绊倒了，懵懵的，疼疼的。操场上，操场下，瞧去，一大片一大片笑声满是的。趴着，趴着，绝不动弹，绝不起来，盖上我的脸，没人知道我是谁。风轻飘飘的，操场硬邦邦的。

一班、二班、三班，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笑出了声赶趟儿。大声的像雷，小声的像钢珠，开怀地像炮仗。笑里带着烟土味儿；闭了眼，操场上仿佛到处都是笑声，笑声，笑声。操场上成千上百的同学哈哈的笑着，大小的笑声飘来飘去。笑声遍地是咋样儿，能描述的，不能描述的，散布在操场上，像鼓声像雷声，还咚咚咚咚的。

……

我没想到理解五体投地这个词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我吃了一嘴的土，活脱脱摔出了一个大字型，还在班级所有人面前。我干脆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摔晕了，心里骂着老天，我怎么这么倒霉。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沙子的香味，都在微微湿润的眼角酝酿。同学们将手在我身上乱拍，大笑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着清脆的嗓子，招呼着身边的朋友，与清风流水应和着。四班同学们的笑声，也在这时候“哈哈”地传过来了。

如果不是有人拉起我，我真恨不得永远不要起来，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认识我。同学们拉起我把我架到旁边，一个班一个班地从我面前经过。此刻，我像极了地里的稻草人，不只是形状还有颜色。我的心里忍不住哭起来，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同学们看着我，也顾不上给我拍土了，笑得前仰后合。我心里哭地更大声了，这回成全校人的笑柄了。他们从脚给我拍到头，又从头给我拍到脚，忽然又前仰后合地笑起来。我后来分析可能他们给我拍了土，只剩下嘴角一块儿是土，特别像双簧里面的丑角才引得他们这么笑话我。真是太丢脸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这是我整个初中最为尴尬的事，没有之一。

上午才在这里栽了个狗吃屎，下午我们就照毕业照。可怜我提前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提前准备准备，拾掇拾掇。可惜我穿了我妈的淡绿白格，西装领子的半袖，那上衣显得我格外粗壮，虎背熊腰的。我后来看了毕业照，果然看着我我雄赳赳，气昂昂的，活脱脱像一个壮汉。他们说：“你这是要横跨易水河。”

同学们按照摄影师的指示摆好了凳子。男生们大部分站在后排的凳子上。中间一排的中间是老师，同学们都站着，最前面一排半蹲在地上。王雨特意站在了离我比较远的位置，我也特意躲开了她。

她站在了最中央，是女生当中个子最高的，站在校长和刘老师的身后。单从占的位置，就知道她未来会是一颗闪亮的明星。林鹏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巧合。也算是一张小小的合照了呢。听说，初三以后他俩的关系就好多了。这样的结束，对于他俩也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句号了呢。

我呢，站在了边缘，仿佛自己是一个透明人。初中生活就伴随着行将落定的喀嚓声，画上了落寞的句号。

照完像以后，我一个人望着空空的操场。窗外的人正在看风景，窗里的人，此刻会不会也在看着我？

刺眼的阳光使我眯起了眼睛。远处好像传来了谁的欢笑声。雾下的大极了，两米内都看不清，烟雾缭绕的，到处都是白蒙蒙的，像是西游记里的仙境。冷不丁的跑出个人打你一下，你还没看出来他是谁，他早就又消失在雾霭里了。我们欢笑着，打闹着。笑声掩埋在雾里，是那样模糊，那样听不真切。

那时候还没有霾，雾白白的，像是棉花又抓不到。我张着嘴，尽情地吸着雾气，像吸仙气儿一样，仿佛要把雾气吸尽了，冰冰的，凉凉的。

“早雾晴晚雾阴”，不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光照进来，雾忽然就散去了。人影立马就清晰了，土黄土黄的操场，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金闪闪的。一切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我们还是刚来时的模样。

照完了相就是差班了。我们该搬凳子的搬凳子，该合照的合照。

四奇早就聚集在一起，摆着各种造型。我也和朋友们照了两张，就坐在操场的矮墙上，晃着腿，看着远处的人们，有一点儿寂寞。王雨正笑着和丽丽在合照。她还是那么阳光。

远处，我仿佛看到赵冬雷站到凳子上合照的身影。他算是我整个初中生活最对不起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对不起的人。我没有想过我只是脑袋一热做的一个决定也有可能毁掉人家的一生。

我又想起了那一张合照。阳光明媚的五个人，再也不可能同照一张相片了。

所以我和孙英虽然是同学，却只有这一张心里的合影。

离别的情绪弥散开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自己的心事。后来听说，国华打架了，还挺严重，王泽和耿二还跟着去公安局做了笔录。他就这样放弃了他的唯一一次中考。

“当你紧紧握着我的手，再三说着珍重珍重。当你深深看着我的眼，再三说着别送别送。当你走上离别的车站，我终于不停的呼唤呼唤，眼看你的车子越走越远，我的心一片凌乱凌乱。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我的泪早已泛滥泛滥。从此我迷上了那个车站，多少次在那儿痴痴的看。离别的一幕总会重演，你几乎把手儿挥断挥断。何时列车能够把你带回，我在这儿痴痴的盼。你身在何方我不管不管，请为我保重千万千万……”

是告别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