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打铁和小目标

咚！咚！咚！

临河的棚屋前，周瞎子手中的铁锤和铁毡不断碰撞，有点点火花飞舞起来，仿佛红色的萤火虫，转瞬即逝。

站在街边的王归璨看了看铁毡上那不断变形的赤红铁料，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质地超卓的黑色毛笔，不由陷入了沉思。

两分钟后，王归璨走向了铁匠铺。

“笔不错。”周瞎子没有回头，却说了一句。

“不是我的。”王归璨很诚实。

周瞎子打铁的动作一顿，这才转过身来，“你想熔了它？”

“真能熔？”

王归璨也只是突发奇想，听到这个答案不由一怔。

“加了点灵陨石，在九等信物中是完美，但本质上还是九等信物……能熔。”

周瞎子肯定的说道。

“完美？”

“超越九等信物本身的极限，但未到八等，持有之人只要不蠢笨，可发挥出些许八品神异。”

“原来如此。”

王归璨恍然，怪不得高伯琛牛皮哄哄的。

王归璨举起毛笔看了看，在笔杆处找到了“黑蟒”两个小字，能拥有专属名字的信物，确实高级，比王元清留下的制式信物强多了。

一时间，王归璨还真有些舍不得。

但不能为他所用，却也只能毁了罢。

高伯琛背后还有高家，王归璨不会天真到认为高伯琛就真的放弃了，还又不可能还。

“……可以打新的。”或许是见王归璨半天没出声，周瞎子又补了一句。

“那赶紧熔！”

王归璨二话不说，就把“黑蟒”丢给了对方。

周瞎子也没说话，只是接过了毛笔，便向里间走去。

王归璨跟了上去，两人进入里间，在简陋的第二间棚屋里并排摆放着两个熔炉。

两个熔炉都燃着火光，但左边的熔炉贴着一些奇怪的符纸，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周瞎子来到右边的熔炉，随手就将“黑蟒”丢了进去。

轰！

夹杂着些许青色的火焰暴涨，瞬间将黑色的毛笔吞噬。

……

“大哥英……噗！”

正佩服着兄长智慧的高伯琛骤然脸色一白，张嘴就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高伯良猝不及防，被射的满脸都是。

高伯良没有擦拭，只是冷冷的看着高伯琛，眼神之中满是杀人的冲动，“给我一个解释。”

“没了，笔没了……我的‘黑蟒’消失了……不，是被毁了！”

高伯琛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

“怎么可能？”

高伯良脸色一变，不可置信，“这‘黑蟒’是藏剑门顶级大师锻造，材质非凡，小小高柳镇，谁有这个本事将之毁坏！”

“可我遭受反噬，只能是‘黑蟒’破损导致。”高伯琛苦笑。

高伯良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寒声道，“好一个王二郎！”

他拂袖欲去，但脚步又是一顿，从牙缝之中挤出了几个字，“还有你……以后刷牙勤一些……”

……

王归璨蹲在炉子前，好奇的看着那黑色毛笔在火焰中快速融化，随即迅速分化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金属。

两种金属，一种是拳头大小的黑色金属，材质有些像精钢，另外一种是指甲盖大小的银色金属，正如液体一般不断变幻，隐隐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银色金属就是灵陨石？”

“是灵陨石之中的‘银砂’，一种锻造八等信物的上品材料。”

“所以灵陨石是一种分类？”

“自灵界而来的天外陨石，都是灵陨石。”

周瞎子用钳子将两种金属矿物夹出来，丢到了一旁的水桶中冷却，随即将铁钳扔给了王归璨。

“？”

王归璨下意识伸手接住，但却不明所以。

“自己亲手打造的‘信物’，总要比别人强三分，关键时刻……可改写战局。”

“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己锻造？”

王归璨有些懵逼，“可我不会打铁啊！”

“学。”

周瞎子吐出一个字，随即走向了外间。

王归璨跟了出来，就见周瞎子端着茶水往旁边一坐，还随手指了指那铁毡上仍旧没有成形的铁料。

“第一步，熔炼。”

王归璨意识到这就是培训了，他赶紧依言用钳子夹起了铁料，丢进了外间的小炉子里。

“赤红捞出，塑形。”

王归璨盯着铁料变红，又夹了出来放在铁毡上，然后拿起一旁的铁锤看向周瞎子。

“长刀，三尺三，左厚右薄。”

周瞎子再度开口。

你这教学会不会太粗糙了？

王归璨心中吐槽，但还是扬起铁锤，狠狠敲了下去。

Duang！

毫无意外，在王归璨根本掌握不好力度和角度的情况下，铁料应声而飞，从周瞎子脸庞掠过，砸落在地。

“再来。”周瞎子波澜不惊，只是淡淡道。

王归璨皱了皱眉，但还是重新捡起铁料放回了毡子上。

Duang！

铁料跳了一下，但在王归璨第二次落锤的时候，依旧飞了出去。

“再来。”

……

“再来。”

……

“继续。”

Duang！

第N次失败的王归璨不干了，他将铁锤随手一扔，忍不住说道，“不是，哪有你这样教人的，照这样下去，我怕是一年都打不出自己的信物来！”

“说少了，十年也不行。”周瞎子淡定道。

“你在耍我？”

王归璨气笑了。

“不愿意继续就走。”

“再见！”

王归璨十分潇洒，准备拿了两块金属就走。

“人可以走，矿石得留下。”

“凭什么？”

“学费。”

周瞎子抬起头，脸上的细碎伤疤跟着嘴角一起展开，笑容恍若恶鬼般狰狞。

“我踏马……”

王归璨怒了，但很快他发现体内的“才气”仿佛陷入了泥沼，根本施展不出来。

“……还不信了！”

王归璨话音一转，重新拿起了铁锤。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落锤，而是开始认真的思考。

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提升自己对力道和角度的掌控呢？

忽的，王归璨心中一动，他拍了拍脑袋，屏气凝神，将“才气”附着到了眼睛上。

在王归璨的专注下，其余一切事物都消失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块赤红的铁料。

他甚至可以看到铁料上每一处凹凸，每一处起伏。

瞬间，他就瞄好了一个落点。

于是王归璨扬起铁锤，再次狠狠敲了下去。

咚！

随着沉闷的声响，铁料依旧稳稳的停留在铁毡上，也第一次出现了形状的明显变化。

“察言法”既然可以用来观人，又可以在战斗之中预料先机，为什么不能用来观物？

王归璨又解锁了“察言法”的新用途。

“我真是个天才！”

兴奋的王归璨，不断的扬起手中的铁锤。

咚！咚！咚！

毡子上的铁料再也没有飞走，在王归璨由生疏转向熟练的捶打中，艰难的朝着长刀的形状转化。

打铁的步骤并不复杂。

每当料子冷却，就将之投入到熔炉中烧红，再取出不断捶打，然后重复这个过程。

这本该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但是找到了诀窍的王归璨逐渐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这个过程之中周瞎子再没有说过话。

不知过了多久，王归璨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却是体内的“才气”接近枯竭。

他停了下来，稳了稳心神后，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透着昏黄。

而他来周瞎子这里的时候，甚至都还没到晌午。

“今天到此为止。”

周瞎子已经在收拾着铺子，准备打烊。

王归璨看了看铁毡上已经呈现基本形态的长刀，虽然满身疲惫，但还是生出了一些成就感。

“喝了这个再走。”

不等王归璨开口，周瞎子丢了一个酒葫芦过来。

“这是什么？”

“药酒，恢复气力。”

周瞎子依旧惜字如金。

王归璨看了看生出包浆的葫芦，多少有些嫌弃，但他现在又的确有些腿软，想了想还是摘了瓶嘴，举高高凌空灌了一大口。

他也是光棍，反正在周瞎子面前连“才气”都施展不出来，对方真要害他也不用下毒这么麻烦……真有毒，他也喝了一个多月的“观音汤”，早就深入骨髓。

浓烈的味道入喉，仿佛陈年老酒，又夹杂着一股腥气，还不等王归璨细细品味，暴烈的热流便冲击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精神一振，感觉自己满血复活，又能再锤几百下。

不过他知道这多半是假象，不管怎样，体力至少是恢复了。

将酒葫芦还给了周瞎子，王归璨出了铺子，刚想转身打声招呼，大门已经“嘭”的一声关了个严实。

王归璨撇撇嘴，转身向家中走去。

……

王归璨回到小院的时候，聂颖正蹲在棚屋面前收拾着衣物，压着腿弯的满月晃晃悠悠，王归璨的心也就跟着一颤一颤的。

聂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未语先笑。

“二郎，你回来啦，今日学业可还辛苦？饭菜都做好了，井边有温水，你先去洗把脸，等我收拾完就去端菜……”

聂颖咿咿呀呀的说了一大堆，王归璨的心情也逐渐舒畅。

果然，这凉薄世间，只有嫂子能给我一些温暖。

他一边去洗脸，一边好奇问道：“嫂子，昨日不是才洗过衣服吗，怎么又收拾了起来？”

“我……我将堂屋拾辍了一下，以后我便睡在那里，免得你总是觉得愧疚。”

聂颖有些脸红。

“哦？”王归璨眼睛一亮，快速洗完了脸，来到了堂屋查看。

果然，堂屋被重新整理了一番，远离灶台的另一边搭起了床铺，而堂屋和里间则用厚厚的帘子隔断起来。

虽然那帘子有些碍事，但能说服聂颖将床铺搬到堂屋之后已经算是一个极大的进步，王归璨倒也没指望两人今晚就能大被同眠。

和聂颖说说笑笑吃过了晚饭，分享了一些学堂的趣事，略作休憩后，王归璨回到了里屋，拿出《陋室铭》继续誊抄起来。

体内“才气”空荡，终归是没有什么安全感。

他没急着服用林道长给的聚灵丹，按照说明书，这种丹药在卯时和子时服用最佳，因为那是天地灵气最浓郁的时刻。

卯时有日出王归璨可以理解，子时就不知道是什么鬼了。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认认真真又抄完一句，随着纸页上金光闪烁，肉眼可见的天地灵气便汇聚而来，填补了王归璨身体的空虚。

王归璨如饥似渴的吸纳着，很快身体便趋于饱和，正当他要继续吸纳灵气开始进一步的炼化的时候，王归璨却突然一愣。

他体内的“才气”，竟然无形中又壮大了不少。

他明明还没有开始正经的修炼，之前的誊抄只是为了填补消耗掉的“才气”。

“是因为那药酒？”

很快，王归璨醒悟。

虽然一场恶战也能带来“才气”的壮大，上次与孙子鹏等人交手时他便有所感悟，但绝不可能到这种幅度。

那么剩下的解释，就只有周瞎子的药酒了。

原本只是出于对强大“信物”的渴望，王归璨才挥起了铁锤，但此时居然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就只能称之为惊喜了。

一时间，王归璨脑海中周瞎子狰狞的脸也变得顺眼了不少。

“打铁加上聚灵丹，有这两样作为辅助，应该怎么都赶得上一个月后的县试了吧？”

王归璨多了些信心。

与高伯琛、白婉儿打过交道后，他已经意识到，想在县试之中脱颖而出，九品圆满只是最基础的前提。

但他才修炼几天，想要追上别人十数年如一日的修行，从一般角度来说是痴心妄想。

王归璨也有自知之明，但现在却看到了希望。

早上的时候高伯琛曾判断他处于九品中后期，这么说的话，应该距离后期并不远。

聚灵丹有十颗，王归璨定了个小目标，在服用完三颗……不，五颗之前怎么也得肝到后期。

一念及此，王归璨马上提笔，继续抄起了《陋室铭》，准备勤能补拙。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一个时辰后，当又抄完一句，王归璨闭上眼睛开始炼化新生的“才气”，但仅仅三秒后，王归璨又脸色古怪的睁开了眼睛。

“把自己想象为一个桶，才气就是注入其中的水，何时满了自然知道。”

这是展元的原话，而此刻，王归璨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要满了。

而且是马上就要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