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情之所钟

那一道声音让庞煜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气哼哼的把脸转到了别处，漂亮的眼睛里早已没有的纠结，只剩下愤怒，嘴也瘪了起来，气哼哼道：“没谁！”

那人挑挑眉，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也确实没看见什么人，但却表情宠溺地道：“没谁你能生这么大气？怎么？长大了？有心事都不跟大哥说了？”

是的，来人正是庞府的嫡出大公子，庞元英。

与遗传了他们母亲庞府四姨太的绝世容貌的庞煜姐弟不同，庞元英的样貌只能算清秀，但身上带着淡淡的书卷气给他平添了几分优雅的气质，再加上自小养尊处优的缘故，这书卷气又比普通的读书人少了几分酸腐，多了些许贵气。

庞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嘟囔道：“还不是丁定那个混蛋，我刚才都看见袖音姑娘了，本来准备去找她的，可是，丁定那个家伙居然把她带走了！下次见他一定要揍他一顿！”

“袖音姑娘？”庞元英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庞煜的小厮庞丰，庞丰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喏喏说道：“回，回大少爷，袖音姑娘，她，她是……”

庞元英淡淡追问道“是什么？”

庞丰把头低的更厉害，声音也更小了：“是鸾语阁的琴姬……”

听到这句话的庞元英立刻将不赞同的目光看向了眼睛四处乱看的庞煜，教训道：“煜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你现在还小，不要沉迷女色，应该认真读书，等你学业有成，你去哪里大哥都不拦你还不成么？”

庞煜重新将目光挪到庞元英那张苦口婆心的脸上，目光哀怨道：“可是大哥，我一看书就头疼啊，那些什么子啊孙啊的，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而且咱爹是太师，大哥你的学问已经很好了，姐姐又是皇上的妃子，我又是安乐侯了，娘都说我只要每天高高兴兴的就可以了啊，大哥你也跟娘一样疼我好不好嘛~”

说着，还举着他那张英俊可爱的脸拉着庞元英的袖子撒起了娇。

庞元英叹口气，抬手点了点庞煜光洁的额头，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庞煜便朝他甜甜的一笑，正准备庞元英却又拉住他道：“好，你学业的事我可以由着你，但是丁定是丁相的孙子，丁相是爹的同袍，你得跟他好好相处，不许寻衅滋事明白么？”

庞煜捂住耳朵哀嚎一声：“大哥，我不去找他还不行么，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说我听不懂的话啊，哎呀，脑袋疼，走了庞丰！”

说罢一溜烟跑了，一旁的庞丰连忙跟着庞煜一起钻进了一旁正在关扑的人群中。

花棚中，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夫人欣慰的看着往回走的大儿子，满意的点头，一旁陪坐一位官太太见状忙道：“庞夫人真是有福气，女儿是贵妃，家里儿子兄友弟恭，一团和气，真是教我羡慕啊。”

庞夫人笑道：“哪里哪里，英儿还成，可煜儿这孩子，真真快叫我们夫妻愁死喽，可他就是招人疼，家里啊，没一个人舍得管他！”

官太太附和着庞夫人的话，眼中的鄙薄和不屑却不加掩饰的投向了不远处已经跟酒店廊下□□们调笑起来的庞煜。

他们的对话，全数传进庞煜主仆的耳朵里，庞丰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庞夫人和那个官太太，庞煜却拍了拍他脑袋一记，气呼呼道：“你小子看哪里呢，没听见爷喊你吗？不知好歹的东西！”

庞丰连忙低头地道歉，顺势掩去了眼底的一抹不甘。

正在这厢庞夫人吩咐下人去把要的饭菜从各个酒楼食店送到看棚中去的时候，展昭和秦无歌三人一猫已经到了张八家园宅正店的一间雅间里。

点菜时秦无歌表示一切相信展昭的口味，全凭他点，展昭也知道无歌一向不洗浪费，点了店里四个招牌菜，又吩咐弄条新鲜小鱼喂猫，无歌本不避讳喝酒，但展昭待会儿还要巡街，他们便只要了一壶茶。

菜和小鱼都上的很快，甚少吃炒菜的阿实吃的很开心，无歌和展昭却是一边吃一边聊，无歌没跟展昭客气，开门见山道：“其实，刚才在城门口，我说的那些话，也不全都是玩笑。”

展昭夹了一筷子菜，看了无歌一眼，没接话，等着她继续说。

“你也清楚我的状况，而我这次回开封，也的确是因为，王家说要给我安排一门亲事，那人也确实是个纨绔，我本想与阿实提前进京，进府前打听打听，先前还在愁如何能打听到真实的消息呢，好在遇到了你。”

摇摇头，展昭叹口气：“你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欠了王家的，明明是亲骨肉，偏生要这么磋磨人，说说看，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不过先说好了，这开封城的纨绔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不是每个我都了解的，不过只要你问了，我就是不知道，也肯定帮你去打听。”

无歌笑了笑道：“这世上也不是没有无缘无故恨人的人，但是这个纨绔，我想你应该回了解一些，因为据我所知，他还算挺出名，安乐侯庞煜，知道吧？”

展昭本来都快送道嘴里的菜停在了他的嘴边，将菜放回碗里，他清俊的脸上充满了惊讶：“庞煜？王家要你嫁给他？”

点点头，无歌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在开封城外与庞煜已经见过的事。

放下筷子，展昭拧眉想了想道：“如果要真是庞煜，那事情就稍微有点复杂了。”

“复杂？怎么说？”秦无歌心中一动，一旁的阿实也竖起了耳朵。

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展昭才道：“这个庞煜，是当朝贵妃的亲弟弟，被封了安乐侯，但是，他却是庞府庶出的小儿子，庞府还有个大公子，叫庞元英，是庞太师的嫡子，但却什么爵位都没有，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无歌眉毛一挑：“是挺奇怪的，那么原因呢？”

“具体的，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我听说，当初皇上是要把这个侯爷封给庞元英的，可是庞元英推辞了，这庞煜就跳了出来，说他大哥不要他要，这皇上啊，就真把安乐侯这个虚衔给了庞煜，也不提给庞元英什么爵位了。”展昭说着，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

阿实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这皇上可真是……”她说到这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想说皇帝乱来吧，可是又莫名有一种好解气的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明明她其实挺讨厌那个庞煜来着。

秦无歌垂眸想了想，却没对展昭这席话做出任何评价，反而又问道：“展兄，我其实更想问的，是庞煜这个人的人品，他究竟是不是不学无术，吃喝嫖赌坏事做尽？”

她虽没做出评价，但展昭从无歌的表情上，已经明白她心中有数，便顺从的接口道：“不学无术是真的，左右我没听人说他讲过一句带些文气的话，吃喝嫖赌也是真的，开封府的衙役们在这些场合都见过他，坏事做尽么……”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最后摇摇头道：“调戏妇女，欺行霸市倒是有，但杀人放火什么的还真人亲眼见他做过。”

听到调戏妇女和欺行霸市，脑补了一下当庞煜那张白净俊秀的脸做出色眯眯的看着人家女孩子和傲慢的表示我就不付钱的样子，无歌忍不住失笑：“调戏妇女？欺行霸市？就他？”

也不知道那一嘴奶牙换完了没有，这就上街上咬人了？

“嗯，怎么？”展昭先是点头，然后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秦无歌一会儿，突然道：“你见过庞煜了？”

无歌不再隐瞒，点头：“嗯，他今天应该是随皇上出去祭天了，回来的时候在城外，我们意外见了一回，但是他不知道我是谁。”

“哦？模样长得好吧？心动了么？现在又听我说也说完他的品行，那么你的结论呢？嫁还是不嫁？”展昭含笑道。

摇摇头，无歌道：“不可否认，相貌的确非同一般，但我打听他的事，只是为了制定对付这桩亲事的办法，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他的身份和家世来说，我是决计不会嫁给他的。”

两个人跟不就不是一路人，如何能一起生活？

说罢，她也端起桌上的茶，朝展昭举了举杯子：“多谢展兄为我解惑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她一旁的阿实见状也连忙放下筷子将茶杯拿起来，那意思，她跟她们小姐一样感谢展昭。

展昭一笑，端茶回敬道：“客气了，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也请秦姑娘不要客气，尽管吩咐。”

“自然少不得要请展兄帮忙的。”

两人喝了茶，展昭便招呼无歌继续吃菜，两人便聊起了展昭到开封以后的趣事，席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后来连吃好了小鱼的团子都忍不住在桌子底下几个人的腿间蹭蹭这个，再蹭蹭那个，喵喵叫着幸福的不得了，

吃罢午饭，秦无歌表示他们要先找间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做打算，三人出了饭馆子，走到停放车马的地方，阿实去牵驴车，秦无歌却转角的那一刹那，被一抹白色紧紧吸引去了目光，脚步不自觉的加快向那个方向走去。

展昭走了两步，发觉秦无歌与他岔了方向，转身砍酒，就见秦无歌一脸痴迷，两颊绯红，双眼兴奋的朝一匹白马摸了过去。

那模样，与他认识的冷静自持，顽强的不像女人的秦无歌判若两人！

白马方才还在略有些嫌弃的拨拉着食槽里的草料，察觉有陌生人靠近，警觉地向后退出了两步，漂亮的黑色大眼睛忽闪忽然的地看了一会秦无歌，鼻子里发出了警告的扑哧声。

秦无歌赶紧收回手，笑眯眯柔声安抚道：“乖啊，我只是想摸摸你，不会伤害你的。”

另一边注意到这一切的阿实都惊呆了，她与她家小姐在一起十几年，不是没见过秦无歌对马的喜欢，但从来没见过她家小姐用过这种揉的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说话！还是对一匹马！

展昭也觉得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那白马却不买账，又后退了一步，然而它的缰绳拴着，它并不能在往后退了，出于它发出了嘶鸣声。

见这马实在是抗拒，秦无歌便有些苦恼，最后终于不抱希望地回头：“展兄，你身上带糖了么？”

展昭先是一愣，随即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秦无歌忙跑过来一把拿走：“谢了啊。”

话音落时，已经拿了一颗糖递到了白马的嘴边。

这一次，白马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反而嗅了嗅，抬起眼皮撩了秦无歌一眼，最后又发出扑哧声，身出大舌头将糖块卷进了嘴里。

秦无歌于是趁机去看它的牙齿，赞叹道：“牙口真好！”随即又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它健壮的肌肉，“养的也精心，你的主人一定待你很好。”

接着又看看它结实的腿，漂亮的没有一丝杂色的鬃毛，最后，以迅雷之势掀起了马尾巴，在马蹄子扬起来接触到她身体的那一刹那灵巧的躲开，然后笑道：“哎呀，男孩子不好害羞的，这样怎么找媳妇呀！”

展昭&阿实：……妈呀，他都不知道秦姑娘&她家小姐是个女流氓……

这时，两人忽听不远处有道低沉冰冷但却很好听的声音道：“离它远一点。”